小時候,只有新年才會插上鮮花。平日插花的日子絕無僅有,家中的花只有騎樓的風雨蘭,刮風下雨的日子便冒出一株秀氣的粉紅花蕾,絕不取巧。
也許見慣不怪,一株風雨蘭似不甚了了,從沒有認真把她當作一株花。過年,就成了唯一插花的日子。那時候,蝸居狹小,二百呎的單位,找地方容下一瓶花,縱非天方夜談,卻也殊不容易。爸爸鬼主意一向多多,腐朽神奇,透過他的巧手,對比立見。一到新春,媽媽的衣車便會失蹤,無他,製衣廠新春大吉,不到十五,不會啟市。媽媽這些「外工簿」,自然也賦閒。謀生工具難得有機會投閒置散,爸爸乾脆抽起了「車頭」,將衣車連根拔起,放在預先準備的生果箱中,塞進車衣桌下。衣車原來的位置,放上一塊木板,填了大洞,再鋪上花俏的檯布,家中便平白無事多了一張小桌子,年花、水果、全盒,以至煎堆油角,即席成了桌上風景。
由於桌子不大,又是靠牆,大部分人愛插的桃花,都與我家無緣。我家插的,都是劍蘭菊花。爸爸有時還會買些紅絲帶,給大花瓶結結實實的束一個大紅結,開開心心。襯上紅豔豔、黃澄澄的賀年花,燦爛得叫人心花怒放。
許久之後,我才從電視節目中知悉香港人愛插劍蘭,是取其「一開開到尾」的「好意頭」!也許自以為是,由小至大,我也以為插劍蘭是為著遷就狹小的空間,根本不曾過問箇中原因。
花自香,人自樂,原因似乎毫不重要。得知太遲,我竟沒有機會詢問爸爸劍蘭是不是狹小蝸居的獨特風景。我只是每年一度,把劍蘭帶進自己的家,讓聲聲祝福與好兆頭,融合著生活,代代相傳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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